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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邢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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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兄你看我兒名字該叫什麽好。是‘雲霏霏而承宇’的承宇,還是‘翼遙遙其左右’的翼遙, 博衍、賢俊、舒志……”邢忠放下手中的楚辭, 搖著腦袋跟甄士隱說道。

甄士隱手撚須髯,輕輕笑道:“世兄這兩日可是把楚辭十七篇都翻閱過了?”

邢忠道:“甄兄不知, 為了這個名字我可不是從昨日起就把這楚辭都翻了一遍。當年我爹還在的時候, 教導我讀書, 我也不過讀了中庸大學。後來父親離世,我便再也沒動過書本了。這次為了給兒子取名, 才真是寒窗苦讀了一回。”

甄士隱繼續問道:“那世兄可是把那楚辭的內容都記下了?”

邢忠也答道:“就是都記下了, 好名字太多, 我才一直猶豫不決。甄兄莫要再問還是先幫我看看選哪個名字好。”

邢忠繼續念念叨叨的時候,甄士隱又感慨了一句, “世兄只用了兩日的時間, 便把楚辭三萬四千餘字背熟。當真是有過目不忘之才啊。”

邢忠終於停下了嘴裏的碎碎念, 楞楞的說道:“世兄這是哪裏話莫要說笑, 我哪有那樣的才能。我要是真有那樣的本事,早就金榜題名去了。”

“兄莫要妄自菲薄,有沒有這本事一試便知。”甄士隱說罷拿了一本論語遞給邢忠, 示意他讀兩篇,看能不能記下來。

接過那本論語, 邢忠猶猶豫豫的翻開看了兩篇。待合上書頁,他驚訝的發現方才讀過的內容竟然真的全部記得。

被自己這能耐震驚了一下,邢忠再次翻開書頁嘴裏還念叨著,“以前念書的時候, 可從沒有過這樣的本事。不然得少挨多少打。”

翻了好幾本書,經過再三的驗證,邢忠終於接受了自己似乎真的過目不忘的事實。這時還處於震驚中的邢忠聽見甄士隱又說道:“世兄既有如此奇能,不若也上場搏個功名。將來也好封妻蔭子有個前程。”

這話叫邢忠聽的連連擺手道:“我都多大歲數了,還是不去湊那個熱鬧的好。”

“俗話說‘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世兄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正該發奮的時候。”甄士隱不讚同道,“我忝為兄長,又經過秋闈僥幸得了功名。鄉試之前還是能幫你一二。”

後來甄士隱又跟他說了什麽,他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直到邢忠從甄士隱的書房出來,他腦子裏還是暈暈乎乎的。他只知道好像他答應了甄士隱要去參加科考。

隨著本能,邢忠回到了他跟邢娘子的正房屋。看見兒子在一邊睡得正香,他也沒有去吵醒兒子,只坐在一邊呆呆的發楞。

邢娘子看他這副呆楞的樣子,還以為他這是又出去吃酒了。怕他熏著孩子才想開口罵兩句,可是使勁嗅了嗅卻並沒有聞到酒味。便好奇的問道:“當家的,你這是幹什麽去了?怎麽弄的這副樣子。”

“我要去科舉,考個功名。”這句話邢忠脫口而出,倒是叫邢娘子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著被吵的有些睡不安穩的兒子,邢娘子趕緊收了笑聲。過去在兒子身上輕輕拍哄了幾下,看見孩子又睡安穩了她才回來壓低聲音說道:“你這是做什麽春秋大夢呢,要考功名早幹什麽去了。現在兒子都生出來了,你又叫嚷著要讀書科考。真真是笑掉人家大牙。咱們家好日子才過了沒幾天,你可別想起一出是一出。”

“你這婆娘,我去科考怎麽就笑掉人家大牙了。人家甄兄都說我有過目不忘只能呢。”邢忠也聲音低低的辯駁道。

“真要有那能耐,你怎麽早沒發現啊。”邢娘子不屑的說道,“就為了你這不好好讀書,也不知太爺在世的時候你挨了多少打。還打量我不知道呢。”

“你懂什麽,我那是年歲小不懂事,心思不在功課上面。”邢忠辯解的話有些底氣不足,不過在看到自家媳婦那鄙夷的眼神後,反倒激起了他的決心。

於是他又說道:“你只管照顧好這一雙兒女。等我先考個秀才回來,也叫你當個秀才娘子。”

看著自家夫君氣哼哼的離開,邢娘子嘀咕道:“還秀才娘子。真是上嘴皮挨天下嘴皮貼地,好大的口氣。我就等著看你的笑話呢。”

大話已經說出口的邢忠,心裏還是有些打鼓的。不說他實在多年沒碰過書本,便是那些小時候因為背不出書而被父親打手板的記憶,也都鮮活了起來。便是剛剛驗證過他現在確實能過目不忘,也沒能給他增加多少底氣。

正在他神思不屬的時候,忽然聽見自家女兒的聲音,“爹爹,您剛才可是去看過了弟弟。”

回過神來的邢忠一把抱起岫煙,笑著對她說道:“弟弟正在睡覺呢,你娘也在歇息。咱們先不去打攪她們,爹爹帶你去玩好不好。”

岫煙摟著自家爹爹脖子,笑得甜甜的說道:“好啊,不吵母親和弟弟,先跟爹爹去玩。”

看見閨女如此乖巧聽話,邢忠滿臉笑容的把岫煙抱進了自己的書房。這裏其實除了給岫煙看的啟蒙的書籍外,也沒有幾本書。不過是他平日裏辦事賣算賬的地方。

岫煙見爹爹帶自己進了書房,便問道:“爹爹是要教我讀書嗎?”

“煙兒你說爹爹也去讀書,考了功名好不好。”邢忠試探著問道。

岫煙脫口應道:“好,爹爹也去金榜題名。”

她這話一出口,邢忠心裏仿佛得了聖旨一般。馬上決定要好好用功,將來金榜題名。於是他哄著岫煙,叫她去找英蓮玩耍。自已便果然拿起僅有的書看了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不光邢家上下,便是甄士隱都發現邢忠真的開始用起功來。看見他這麽一副寒窗苦讀的樣子,甄士隱欣慰高興之餘便也毫不藏私的開始教導邢忠讀書。

借著之前那顆啟智丹的功效,邢忠現在真的差不多是過目不忘。再加上他到底二十多歲,心智已經完全成熟。他這一認真用功,進步真可謂是一日千裏。弄得甄士隱一直嘆息,說他既有如此資質,之前那些年可真是耽誤了。

對於自己忽然變得聰明絕頂,邢忠心裏一直都有些不敢相信。可是他現在一心想考個功名出來,只說這是邢家祖宗顯靈,才叫他忽然間開了關竅。所以他除了多祭拜了幾次先祖,便也不再多想。

他這一用功便是將近兩年的時間。直到他真的考了個秀才回來,邢家娘子都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更加難得的是,在這兩年裏,邢忠用功讀書之餘並沒有荒廢掉花果露的生意。他成功的借助林家的關系,跟揚州的幾大鹽商都拉上了關系。邢家作坊出產的花果露也成功的賣給了這些鹽商。

而邢家這些花露跟專門進上的那些香露其實並無二致,只不過為了跟進上的東西區別開來,沒敢用透明玻璃瓶子裝罷了。不過為了賣個好價錢,邢忠特意叫人燒制了精致漂亮的小瓷瓶子。叫這東西看起來也精貴不少。

通過那些鹽商跟江南官場各官宦人家的往來關系,邢家出產的這些花果露在江南這一帶很是聲名大噪了一把。而邢家也賺的盆滿缽滿,新置辦下的家產也同時翻了好幾番。

志得意滿的邢忠,很是在邢家娘子的跟前耀武揚威了一回。邢娘子也徹底承認了自家這當家的如今可真是洗心革面了,不過實在不願意看他那得意的樣子,便開口說道:“既然大爺您如今發達了,那老家那兩個小姑奶奶是不是您也該操心一回了。”

邢忠讚同道:“你這話倒是說著了,我那兩個妹子是該嫁人了。明兒就打發人把她倆接過來,好好□□兩天。我再給找兩戶好人家,早點把她們發嫁出去,也早點安心。沒準以後又能多兩條門路呢。”

邢娘子卻在一旁撇撇嘴說道:“你想的挺好,還多兩條門路呢。我只盼著她們以後別跟咱們家大姑奶奶似的,一入了那高門大戶就不認咱們這窮親戚。”

對於自家大姐的做派,邢忠確實有點冷了心腸。想想這兩年四時八節的給那國公府送禮時都會給大姐單獨一份,可是每回也不過是接到那府裏的回禮,大姐可是連身料子都沒給她侄女送過。

雖然邢忠對此有點寒心,但大姐到底也是他邢家人,見不得自家媳婦這個外姓人說她不好。不過他也沒有反駁,只是岔開了話題,說起了給兩個妹妹置辦嫁妝的事情。

“咱們如今手裏也有一兩萬銀子的積蓄,等兩個妹妹過來,你就照著每人三五千銀子的置辦嫁妝。”

邢忠說完,看見邢娘子面露不舍之色,便又說道,“把兩位妹子嫁好一些,便是咱們不能直接得到什麽好處,別處的光總能占到一些的。

你只說大姐沒有良心,不知道關照娘家。可是咱們家的花果露的生意在江南這一帶可是借了榮國府不少的光。

你想想,要不是有榮國府這層關系,人家林大人知道我是哪個。

若不是林大人,那幾個鹽商家的門哪是那麽好進的呢。

若是沒有那幾個大鹽商的捧場,咱們家那裏就能有今天的成色。

要是那樣,你如今呼奴喚婢的日子可就別想了。

而且咱們家驟然暴富,你真以為就沒有那眼紅的?還不是賈家和林家在江南的威勢,才庇佑了咱們家平安。叫那些人不敢朝咱們家伸手。”

這一點邢娘子倒不得不承認,自家確實是沾了大姑奶奶的光。所以對於邢忠堅持要厚嫁家裏兩個妹子的話,她也就不再反對。不過還是說道:“給兩個妹子張羅嫁妝我不反對,不過之後可就得給咱們閨女也開始攢嫁妝了。不能叫咱們閨女在這上面叫人看輕了去。”

這話邢忠更不愛聽。閨女才幾歲就要給攢嫁妝,那麽小就想著把姑娘嫁出去,這當娘的怎麽就能舍得呢。

看見自家爺變了臉,邢娘子也知道他這是為了什麽。對於他對女兒的疼愛,邢娘子可是早就領教過的。

原來邢忠自發了家後,心思難免要浮躁一些。尤其是跟那些個鹽商扯上關系後,一些不好的毛病也都學了回來。雖然沒有繼續吃酒,但是他卻帶回來了兩個小妾。

邢娘子自然是傷心不已,可是為人正妻,男人納妾本來就不能阻攔。因此她也只能暗自垂淚。

當時還是女兒含著眼淚跟她爹爹說,可不可以不納妾,不叫娘親傷心。誰知自家爺還真的因為心疼女兒,就把那兩個如花似玉的小妾給打發走了。

自那以後不光是邢家上下,就是跟邢家相熟的人家也都知道了邢忠對這個女兒簡直愛若珍寶。是一點委屈都看不得她受的。

可是邢娘子打算早早的給閨女置辦嫁妝,這也是真心的為了女兒好啊。這些正經疼愛女兒的人家,可不就是從小就開始給攢嫁妝了嗎。不然等到將來時間倉促,叫女兒出門子的嫁妝不如人家可怎麽好。

邢娘子把這話跟邢忠都說了。邢忠雖然心裏還是不舍,只恨那不知名的小子要娶走自家的心肝寶貝。但是他同樣也不能容忍在家姑娘的嫁妝輸人一頭。

所以他便跟邢娘子開口道:“等兩個妹子出嫁了,你就開始給煙兒攢著那些好東西。雖然咱們煙兒不急著出嫁,得在家多留兩年。但是不能叫她在這上頭矮人家一頭。”

邢娘子隨口說道:“咱們家是什麽人家就不能矮人家一頭。你也不過才是個秀才,總比不上人家正經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

誰知邢忠聽了這句話倒是吃了心,當下立志要繼續苦讀,非得金榜題名好給女兒一個好出身。

自家相公這說風就是雨的性子,邢娘子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她心裏倒是樂意邢忠把心思都用在科考上面,總好過哪天閑了再找兩個小妾回來。

之後的日子邢忠繼續纏著甄士隱寒窗苦讀,邢家兩個未出閣的姑奶奶也很快從老家舊宅被接了過來。邢娘子也果然按照相公的吩咐,給兩位小姑子一人出了五千兩來置辦嫁妝。

她還特意壞心眼的給京城的大姑姐寫了封信,把兩位妹子要出嫁的消息告訴了她。話裏話外的就是想叫她也出一份嫁妝,結果誰知道人家就跟聽不懂話似的,也不過打發人過來給兩個妹子一人送了一套赤金鑲寶的頭面首飾外加幾匹料子做添妝。

邢家娘子被自家大姑姐這摳唆樣氣了個倒仰,她還背著人跟邢忠嘀咕道:“拿了邢家的家私產業,當了她嫁入高門的籌碼。她還真以為那就是她一個人的東西不成。你瞧瞧她給兩位妹子的東西,大概比那府裏打賞那些得臉的丫頭下人的也強不了多少。”

邢忠心裏也有氣,不過他還是說道:“得了,大姐就是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不管是今後的生意,還是以後我科舉入仕,都少不得要借那榮國府的勢。如今咱們也只能先忍耐一二了。”

“聽你說的好像真的能金榜題名似的。”邢家娘子小聲嘀咕道。不過到底還是親自照料著邢忠的衣食,好叫他安心為幾個月後的鄉試做準備。

轉眼半年過去,邢忠不但真的中了舉人回來。還給兩個妹子都找了如意郎君。

這回還是借了一些榮國府的名頭。邢大妹畢竟年長了幾歲,嫁給了一個從五品的知州做續弦。邢小妹倒是嫁了跟邢忠同科的一名舉子,那舉子的父親卻是位從四品的宣撫使。若是沒有榮國府的關系,這兩門親事可不是現在的邢家能高攀的上的。

因此便是邢娘子心裏對嫁進榮國府的那位大姑奶奶有再多的不滿,還是得四時八節毫不錯漏的給人家送禮。不過她倒是看出來了,自家送過去的禮越豐厚,那邊府裏的回禮也越看得過眼。弄得邢娘子直嘀咕,“這高門大戶也不過長了一顆富貴心,都是看人下菜碟的,也不過如此。”

這些話邢忠倒是不知道,他自從把兩位妹子順利的嫁出去後,就開始跟甄士隱商量進京參加春闈的事。畢竟他才認真苦讀三年多的時間,比起那些真正十年寒窗苦讀的人到底少了一分底氣。不過他總是想試上一試,若是萬一僥幸得中,也能早點給自家閨女擡擡身份不是。

甄士隱雖然知道邢忠資質上佳,但是也萬萬沒有想到,他還真的不上三年的功夫就也考了舉人的功名。

而且他這位邢賢弟在用功科考之餘,竟然把家業也打理的井井有條。就連他自己也都跟著受了不少的益。起碼他不但把原來那些家業都賺了回來,還有許多的盈餘。

甄士隱本來就當邢忠是救命恩人,如今還跟著恩人得了這許多好處,他怎麽能夠不心生感激。因此當下就決定要陪著恩人一起上京趕考。

邢忠幫著甄士隱打理產業,也不過順手而為的事情。他主要是為了感激甄士隱對他悉心教導的恩情。如今見甄兄肯跟他一起作伴進京趕考,邢忠心裏自然是無限歡喜。當下就打發人先進京買一處宅子,以備兩人進京落腳之用。然後倆人就各自回家,跟自己夫人孩子商量此事。

聽說自家男人要進京趕考,這兩位舉人娘子自然也是歡喜無限的。不過倆人都不約而同的表示,要跟著自家男人一起進京。

邢忠見自家娘子和孩子都要跟著上京,便也無可無不可的答應了下來。同時也叫人到甄家傳話,說若是嫂夫人想跟著一起上京,那正好大家作伴。甄家那邊也正有此意,兩家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定下了進京的日期。

兩家人能決定的這麽痛快,還是因為他們家裏沒有長輩,所以自己訂下想走就能走。再一個,邢家花果露的生意早就在他開始用心科舉的時候,找了個可靠的人幫著打理。便是他們都走了,這些產業交給他也是放心的。

這個人還是岫煙小姑娘在去玄墓蟠香寺找妙玉的路上,救回來的一個受傷的路人。那人原來也是做生意的,不過被對手陷害鬧了個家破人亡自己又險些丟了性命。自從這人被岫煙救回來,又被許麗給用了忠心符,他對邢家的就忠心不二。邢忠也在數次試探過後,才逐漸將家業交給這人打理。

兩家人都打點好自家的產業,便興致勃勃的結伴上京。

而同樣十分高興的還有許麗,邢家這一進京,終於叫她離目標人物近了一些。這幾年裏,每月抽獎可叫許麗手裏積攢了不少的好東西。等進京見了邢夫人,她也有些把握能隔空指揮她。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不到二合一,還差了點兒明天補上。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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